一直到2007年左右,我對書籍裝幀或手工書的看法或想像,跟百分之九十九點九的亞洲人並沒有什麼差異。書就是:出版社的書、藝術類畫冊硬皮書居多、然後手工書是封面黏很多花草或紙張粗糙凹凸不平的筆記,句點。
然後,當時還年幼的女兒有一日忽然問我:「書是怎麼做的?」
真是好問題,一個嗜讀的人,竟然從沒想過。在老友的協助下,趁著回台灣時,帶小孩拜訪了一間印刷及製作書籍的工廠。當時並沒有特別感覺,機械化流程,一堆堆紙跟著長長軌道摺黏裁貼,尾端跑出來一疊疊書。之後心中隱隱有種說不出的奇怪感覺,卻也說不出所以然,但從此以後,每次閱讀印刷或設計相關雜誌書籍時,就會特別留心裝幀部分。雖然日本有不少製作精美的書籍,卻也始終沒有引起我好奇的火花。直到隔年春季某一日,陸續在不同雜誌上見到日本老師都筑晶絵的兩件作品。上網找資料後,等了近半年才開始第一堂製本課,自此深陷書籍裝幀世界裡。
人生回憶的箱子裡,或許最閃爍耀眼的,都是那些屬於快樂或感動的吉光片羽吧。而那些動人或震撼時刻,從來都不僅只來自視覺,更需要其他感官共同經歷。
異於數位虛擬世界的實體物品,實際上能帶來更多不同層面的感受,也加深回憶。像是凝視更多細微處、耳朵所覺察的聲響、經過鼻端的氣味。觀看書籍時,還會多了一項,來自肢體的記憶:透過觸碰材質所感受到的一切,也會觸動感官,記錄的同時也形成記憶。
瑞士製本學校老師常常說:「要練到指尖長出眼睛來。」
實際上優秀的製本裝幀家的手指尖,不但看得到,且出神入化,彷彿魔術師一樣能變出振翅欲飛的白鴿。經過他們指尖所製作出來的美麗書籍,彷彿活著、正靜靜呼吸的生物,讓人見到時,有如遇見前生印記那樣,一眼就能辨認。而尚未見到前,也自然無從辨識起。
嚴格來說,台灣並不存在西式書籍裝幀的傳統技術,或是說因為歷史政治地緣因素,台灣幾乎是從線裝書直接橫跨到現代機械裝幀,中間那段千百年的裝幀史,都是些什麼呢?又是什麼造就目前古典裝幀及藝術書籍最好的製作者,依然都來自歐洲,且幾乎都有過書籍裝幀的師徒制訓練?
俗語說:『外行看熱鬧,內行看門道』。說到資深或大內高手不敢當,僅十餘年微薄行內經驗,但希望有機會邀請大家一起穿越到古代書籍裝幀世界去旅行。看看在翻山越海的遙遠異國裡,他們如何把不同材料的紙張印製和製作成書的過去。最美的書雖然目前還買不起,但有正式申請且獲得介紹許可,一點點珍藏如寶的大師手稿、幾冊藏書想一起分享和觀賞。最後聊聊在數位當道的現代裡,書籍的其他變化與可能。
不在天橋底,改在靜巷版畫室說書。六月談紙、夏季話匣子。